阿姝哭的鼻尖通红,手指微抖,“修长城那么苦,那么累,万一他们打你骂你,苛待你怎么办?钱你留着,好歹可以打点关系,家里还有地,总有我一口吃的。”
她说着,强硬的给他塞到包袱最底下,藏好了,还要摘耳珰和头上的素簪子给他,却好歹给元清劝住了。
其实,家里又哪有几件厚冬衣呢?
只消一时片刻,一个瘪瘪的包袱就收拾完了,院子里残局上的酒宴才刚兴起,伴随着一院子女人的哭喊,方兴未艾。
阿姝太舍不得元清了,元清也舍不得她。
剩下的时间,俩人静静坐在桌子边,执手相看泪眼,无语凝噎。
阿姝万般不舍的轻轻摩挲着元清的手。
他和她还都穿着玄红相间的嫁衣,那已是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里,最结实厚实的两件衣袍了。
黑红色吉服静静交叠在一起,仿佛也不愿意分离,于诡异的喜庆里,透着一股子死寂的哀伤。阿姝瘦白的手腕,素圈银镯子上的两颗红宝石,熠熠生辉。
她突然咬牙,牵着他的手褪下那只镯子,慢慢过到他的手腕,往手腕深处使劲推了推,推到他袖管里,卡住了,藏好了,按了按。
元清起先不肯收,可架不住她执拗,阿姝声音轻轻的,却极倔,“娘说,这个手镯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,从没离过身,就像我的护身符一样。”
“元清,你带着它,别忘了我。早点,平安的回来。”
“你记得,这里还有我在等着你,我永远等着你……”
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,被泪水和哽咽彻底打断了。
他俩在寒冷的夜里,孤苦无依,绝望无助的彼此拥抱着,一点点捱过了最后一点相聚的时间。
直到院子里的差爷酒足饭饱,拉着长长的枷锁,押着长长的队伍,来将元清也押走了。
从那一天起,这个村子一下子陷入了永夜,再也没有黎明,彷佛再也不会醒转过来。